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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2章 寶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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衛善隔日便往宮中去, 欲在正元帝面前細訴秦昭的病情,方才走到宮道上,林一貫就迎了出來, 把魏寬平定反叛, 賀明達和他的兒子副將們被押解上京城的事告訴了衛善。

林一貫先說了這事跟著又道:“大監差我問一問晉王的身子可要緊。”

“告訴大監不必擔心,太醫說要仔細養著, 多養些時日才能好。”衛善說著看了一眼林一貫, 林一貫接過眼色, 把頭一低, 伸手虛扶著衛善:“王妃仔細腳下。”

衛善傷心難免,城都已經攻下來了, 大哥是再無可能生還了, 初聞消息時先是驚恐,跟著又是憂心, 竟然來不及好好哭上一場, 到見了秦昭, 定下心來, 她才分神去想太子和碧微。

林一貫扶著她上階, 還未到殿門口, 就見太子妃的宮人們立在殿外,衛善輕問:“嫂嫂來了?”這些日子極少看見她,衛敬容讓她就呆在東宮,免去請安。

用的借口是她要照顧孩子,實則是不要她近前侍候, 甘露殿裏一半的地方被正元帝當作議政堂用,如今朝上紛爭最大的就是立誰當太子,行錯一步都難免被正元帝記上一筆,太子妃耳軟心拙,不叫她來,倒也免了些麻煩。

甄氏養了雲良媛的孩子,雲良媛竟生生撐了過來,做完了月子便一直都想把孩子抱回身邊,幾回著宮人到甘露殿來求,正元帝病著,太子生死未定,邊關叛亂未平,朝裏朝外亂紛紛的,哪裏還能分神來管東宮,叫徐淑妃走了一趟 ,把這幾個人都敲打一回。

跟著十來日宮人太監都不曾回報東宮有什麽異動,衛敬容確是無暇顧忌,這個孩子到底前程如何,此時也不是她說了算的,還得看正元帝的心意如何。正元帝認定兒子沒死,這個孩子便不似甄氏幾個想的那麽緊要了。

林一貫低下頭,嘴上還說著王妃仔細腳下,小心臺階,飛快報了一聲:“姜良娣有孕。”昨日才送來的信報,三月剛到邊關診出來的身孕,這會兒四月,肚裏的胎已經坐穩了。

衛善搭著林一貫的手指一緊,怪不得甄氏想著要跑甘露殿了,她行到殿門前,臘梅素鵑兩個對她行禮,衛善點一點頭,那天夜裏鬧得這樣,姑嫂妯娌是再沒法像原來那樣了,就算衛善能做到,太子妃也是做不到的。

進了殿就見太子妃抱著孩子,這孩子她看得眼珠子似的,兩個月不到養得白胖起來,抱在懷裏正給衛敬容看:“好像已經會聽聲兒了,聽見我的聲音,眼睛都在動。”

正元帝個點兒正喝了藥睡著,太子妃來的不是時候 ,可依舊說道:“這個孩子滿月洗三都辦的馬虎,到這會兒連名字都還沒有,想請父皇給他賜名。”

雖是太子的頭生子,可他生下來三日時賀明達反叛,跟著正元帝又吐血病重,洗三滿月只在東宮裏辦了一回,就連東宮姬妾臉上也沒有多少喜意,到這會兒還是小皇孫小皇孫的叫著,連個小名兒都沒起。

衛敬容嘆一聲:“確是該給他起個名字。”這個孩子正元帝既喜歡,又不喜歡,太子的長子是要封親王的,可下詔封王就是要正元帝點頭,他的兒子已經死了,他又怎麽能肯。

太子妃懷裏抱著孩子,輕輕搖晃他,滿面都是笑意,衛善隔著雕花落地罩看過去,入宮這麽久,還從來沒在她臉上看見這樣安然的神色。

她手指頭細細摩挲著孩子頭頂絨絨細發,欲言又止,到底開口輕聲問道:“兒媳婦聽說姜良娣有孕,可是真的?”

衛敬容昨兒一接著信,便吩咐醫官醫女在太東宮中再布置產室,等姜碧微回到宮中,算著日子也快生產了,心悅殿裏那幾個宮人個個歡欣,姜良娣有孕,不論生下的是皇子還是皇女,這一殿的宮人都免了去守陵出家的命運。

“自然是真,成國公在金吾衛在,軍醫診治,豈可有假。”衛敬容聽她這樣問,難得皺了眉頭,姜碧微拿出太子私印,自請去尋秦顯,就算知道她一個弱女子出不了什麽力,可在正元帝的心裏,卻是一樁義舉。

她若是此時還想著要壓制姜家女,憑著懷裏孩子爭出一個高低來,那可真是犯了糊塗心思,東宮只有這兩個孩子,不論男女,正元帝都會捧在心尖上,有一點疏漏都不能容。

衛善緩一步進了內室,先給姑姑請安:“嫂嫂可好些了?”

太子妃低下頭去:“好得多了,還要多謝弟妹,我聽說二弟病了,太醫可診治過了?”

衛善笑一笑:“太醫說要仔細養著,還有幾日就是藥王誕,我正要去藥王菩薩跟前求平安。”兩人坐著,實無話說,經過那一夜,太子妃把話挑開了,若不是衛敬容在側,一句話也不會多說。

內侍來報正元帝醒了,太子妃抱著孩子立起來,被衛敬容攔住:“這話我來說就是,屋裏都是藥味,別叫孩子過了病氣。”

衛善先一步進了內室,正元帝見著她便道:“善兒怎麽來了,快回去照顧昭兒。”

張太醫回來的晚了,他本就在甘露殿中輪值,其餘四位太醫都在,自不能說自己留在晉王府喝酒吃肉,當著正元帝便把病情說重了幾分。

是以不等衛善開口,正元帝便先揮一揮手,讓她趕緊回去,衛敬容又進來問皇孫起名的事,正元帝便道:“這是頭個孩子,讓顯兒來起。”

衛敬容一怔,看他神色不似作偽,同衛善兩個互碰一眼,又趕緊挪開,替他掖一掖被角:“總該有個小名兒,大名再讓顯兒來起。”

正元帝這才點頭:“我想一想,這個孩子叫什麽好。”

這個孩子秦顯從沒有期望過,他走的時候,太子妃倒是曾經問過,讓他定下幾個名字,秦顯渾沒在意,那會兒便道:“回來了再說。”他既回不來了,名字也就沒有著落了。

衛善退了出去,心裏驚疑不定,就算是上輩子,正元帝也不曾神志失常過,讓結香傳話給姑姑,順著他說話。跟著又去了麟德殿,秦昰才聽了課,這會兒正在寫字,一見衛善來,便伸手要她抱,挨在她身上:“師傅這些日子待我好嚴厲。”

衛善看他桌上功課,分明是去歲的奏疏,裏頭引用的那些話,只怕秦昰都還未讀到過,這是拿他當太子來教導了,心底一緊:“這是誰的功課?袁相的嗎?”

秦昰趴在衛善的身上,大哥失蹤,他狠哭了幾日,父親病了,他又是一通哭,歇了幾天的課,再上學時袁相突然嚴厲起來,原來他做了能說好的,此時看著他只是搖頭:“殿下該當更盡心才是。”

袁禮賢本就生得嚴肅,秦昰很有些怕他,聽見他這樣說話,就已經那樣懊惱自己做得不夠好,連著幾日躲在被裏偷偷抹淚,書是背得出的,可除了背書,袁相還要聽他的見解。

六歲小兒就是讀書早些,又能有什麽見解,說得淺了袁相便皺眉頭,秦昰越來越怕他,可母親姐姐都在煩惱,這些事他便忍住不說,想著自己做得好了,師傅就高興了。

小順子青霜都不識字,看到這些哪裏知道袁禮賢在教些什麽功課,就是兩個伴讀的小太監,也不過識得幾個字,衛善摸著秦昰的頭:“昰兒不必怕,姐姐調一個人給你,這些功課若有不懂的,可以問他。”

這個人選就是頌恩,仙居殿的書房就是由他來管的,大夏末年,宮裏有一批讀書識字的太監,雖到了大業不許這些太監識字,頌恩卻是前朝就在宮中的,椿齡做的冊子,裏頭一半有頌恩的功勞。

把他調到秦昰的身邊,以後兩邊都有人看著,袁相說了什麽,教了什麽,都能立時報給她知道。

袁禮賢又是上奏折請立太子,又是私下加重秦昰的功課,難道他當真是要把昰兒送上太子位?

衛善摸摸秦昰的頭,笑道:“師傅待你嚴厲些是好事,大哥二哥讀書的時候,背不出書還要打手心,你可沒挨過打罷。”

這倒是真的,袁相待他雖然嚴厲,卻從沒打過他,也沒罵他,只是皺緊了眉頭,給他再多加功課,秦昰扒著衛善,輕聲道:“我以後會更用功,不叫袁師傅再皺眉頭。”

衛善摸著他的肩,怕不是用功就能好的,看這些功課,袁禮是為了什麽這樣心急?上輩子正元帝是在三年之後駕崩的,去世之前收拾了袁家,是不是也有袁禮賢著急立太子的因由在。

衛善還未出宮,八百裏加急的奏報又一次送到禦前,衛敬堯未能尋回秦顯,只找到正元帝賜給兒子的那把寶刀,寶刀上系著一半錦帕,繡著蘭草。

正元帝本來病勢見好,接到信報,嘴唇青白,面上再無半絲血色,最後一點盼望也被打破,一陣頭暈目眩,衛敬容伸手去扶,他一把握住衛敬容的手,眼前一片漆黑,心中驚慌,伸手去摸,隔得一會才又覆明:“著魏寬攻鹽湖城。”

這是要跟北狄大賀部族開戰了,這令才剛下,又是袁禮賢出來反對,一年裏接連打了幾仗,國庫消耗大半,北狄騎兵精銳以一敵十,賀明達原來是最熟悉大賀氏的,一門都被屠戮,如今用兵攻打鹽湖城,勞民傷財,勝算極小。

正元帝成怒之下,哪裏還聽得進袁禮賢的話,讓魏寬即刻發兵,就用賀明達祭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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